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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画郎中丨嘉人专题嘉人ma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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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一生一事”的故事。

五位中国古书画修复师

潜心专研中国书画的修复与装裱,

每个人都已从业超过40年,

平均年龄67岁的她们至今还在继续着

这份低调而有意义的事业,乐此不疲。

她们修补着饱经岁月沧桑的中国古书画,

让它们在更宽广的世界,

更绵长的时间里焕发光彩。

邱锦仙、侯元丽、王克微、顾祥妹,

她们作为海外的第一代中国女性修复师,

为后来者开拓出了新的局面,

凭借出众的技艺在世界各大知名美术馆博物馆

“抢救”着中国书画文物;

出生于书画修复世家的张志红,

家族四代薪火相传。

她们的故事,也是另一种光芒。

(图片/经大英博物馆许可JinXianQiu,SeniorChinesePaintingsConservatorattheBritishMuseumAnnieLai,.TakencourtesyoftheTrusteesoftheBritishMuseum.)

邱锦仙年8月出生于上海,自年10月开始从事修复装裱中国历代书画工作,曾在上海博物馆工作15年。于年10月前往伦敦,年被英国著名学者韦陀教授推荐,应时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罗森教授邀请,受聘于大英博物馆修复部工作,并在年获得长期工作职位,工作至今。她是大英博物馆的第一位中国古书画修复师。

中国到英国的距离大约1万公里,8小时时差。这些与时空有关的数字,对中国古书画修复师邱锦仙来说,意义非凡。邱锦仙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画郎中”,她在大英博物馆修复中国书画,“抢救”流落海外的文物,三十年如一日。与历史交流,与时间交手。她修复《女史箴图》是教科书级别的修复故事,而她多年来却保持了低调、谦虚的习惯,在海外为中国文物奉献自己的能量。

越洋电话拨通前,需要几秒钟来联通线路。稍作等待,一位仍带着上海口音的女士接起电话,精气神十足地向我们打招呼:“您好,我是邱锦仙。”

21岁入行

年近70岁的邱锦仙仍每周3天到大英博物馆工作。这份在大英博物馆修复中国古书画的工作,她三十年如一日地认真对待。她的手艺,是早年苦练基本功积累下的。

国内的文物修复领域,北京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是一北一南两大重镇。时间倒回上世纪50年代,年上海博物馆设立文物修复工场。在文物修复工场成立之后,上海博物馆在年建立了文物保护技术科学实验室,这是国内博物馆系统成立的第一个文物保护科学实验室。此后上博不仅修复、复制本馆的大量珍藏品,同时也为其他博物馆修复文物、装裱书画。

年,21岁的邱锦仙插队回城,回到上海。与其他29位返城知识青年一起,进入上海博物馆。对知识和手艺的渴望,让她选择到裱画室学习,师从扬州流派修复名师徐茂康和苏州流派修复名师华启明。“我们都很年轻,我当时21岁。我们进上海博物馆时,上博专家们平均年龄53岁,都是老的知识分子专家,他们年龄很大了,所以很着急,想把方法和手艺传授给我们。”邱锦仙说,“师傅们毫无保留。”

中国历代古书画修复是时间积累下的手艺。经验丰富的修复师有能力让饱经岁月的古画恢复神采。修复流程大致分为洗、揭、补、托、全等工序操作。虽然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对技巧要求很高,清洗与加固、揭画心、补缀、搓浆、刮口、打胶矾、全色、镶覆、装潢每一项都需要修复师扎实的基本功。

当时,年轻的学员们就住在上海博物馆宿舍,夜以继日地学习、练习。时常是吃晚饭以后,继续回到裱画室里面,苦练基本功,“基本上要练到晚上九十点钟才去睡觉。每天上课上完以后,还要自己写笔记。师傅们对我们的要求是很严格,我们经常考试,三个月就考一次试,大家都是互相竞争。”

也正是通过这样的勤学苦练,让邱锦仙学到了真本领,亦对文物修复产生了敬畏之心,她在上海博物馆脚踏实地工作了15年,经手的书画作品数不胜数。

初到伦敦

邱锦仙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她记得所有帮助过她的人,哪怕时间过去三十年,往事她都悉数记得。

年,邱锦仙受朋友引荐,得到机会赴伦敦为台湾古董商人修复古画。“在英国修复中国古画的人很少,基本上没有。这位古董商有很多画需要修复。”当时,邱锦仙想到英国看看,了解外国裱画业的情况,所以便跟上海博物馆约定,两年以后一定回去。“起初只说是两年之后就回去,因为我在上博已经工作了15年了,很有感情。”

另一边,正在上海访问的韦陀(RoderickWhitfield)教授也有他的难题。韦陀教授是英国著名的汉学家、敦煌学和中国艺术史学者,他对中国绘画和中国文化都格外感兴趣。年至年,他曾任职于大英博物馆东方部(现亚洲部)。当时的大英博物馆,只有英国和日本的书画修复师,很多时候,对修复中国书画无能为力,他很想推动大英博物馆中国古代书画修复工作。在上海访问期间,韦陀得知邱锦仙身在伦敦的消息,就立刻联系了她,“他当时想让我去大英博物馆演示裱画和修画技艺。”邱锦仙说。

初到英国时,邱锦仙过得并不顺心。尽管很想赴约去大英博物馆交流,邱锦仙却苦于没有时间。“和古董商人原来讲好条件都改变了。古董商人希望我只在他们家里帮他们工作,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赚钱。我也没办法,到了这里举目无亲。”在台湾商人家里,邱锦仙工作了半年,“我帮他裱了77张画。”后来她意外获得了2周的假期,便和大英博物馆取得了联系。

技惊四座

邱锦仙清楚记得前往大英博物馆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当时,韦陀教授和负责管理中国文物、绘画的白珍(JanePortal,现亚洲部主任)女士一起在博物馆门口等我。”待邱锦仙抵达,他们带她到裱画室去。“他们拿来了两张画,一张是傅抱石的山水画,还有一张新的山水画。他们希望我修复这两张画,表演给他们看。”

邱锦仙抓紧两周时间,演示修复傅抱石的作品。这幅作品是韦陀教授买来的,“当时那幅画有好几个大破洞,在英国专家看来是不可能修复的。”

邱锦仙先看了颜色。修复的第一步就是清洗。她在开工之前先用棉花球和手指蘸了一点水,将其滴到画上,检验这幅画所使用的颜料是否会遇水掉色。看到画面没有褪色,邱锦仙说,“我心里有数了。”

正当大家准备看邱锦仙清洗之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要开水。”邱锦仙说。对大英博物馆的专家来说,他们最习惯的是,用冷水完成清洗。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邱锦仙开始了清洗。把开水倒入脸盆,用排笔蘸开水,直接淋到画的表面。然后漂洗并干燥。重复该过程5次。

“在场的英国人从来没有见过用开水洗画,都惊讶得不得了。他们都是在画的背面用冷水,我则是在正面用开水洗画,这是我们中国裱画的传统方法。”邱锦仙说。这手艺,正是在上海师傅们沿用多年,每天口传心授教给她的。

“就像人洗澡一样的,冷水洗不干净,热水洗澡马上就洗干净。”看着画面上的污渍和日积月累的风化的痕迹渐渐褪去,邱锦仙和大家解释背后的原理,“用开水洗画容易把画上的浆糊化开来,使画可以被清洗得比较干净,在背面揭纸的时候也会比较容易。”

在邱锦仙展示出其纯熟精巧的技艺之后,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杰西卡·罗森(JessicaRawson)教授大为震撼,随即邀请邱锦仙到大英博物馆工作,在东方书画修复室专门负责修复馆藏的中国古画。

两年后,到了邱锦仙与上海博物馆约定的时间,在面临是否回国的问题时,她被大英博物馆的热情感动,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抢救”流落海外的中国书画,进而产生了留在大英博物馆的想法。“大英博物馆的罗森女士和我说,自从你到大英博物馆来工作,修复了中国绘画以后,我们的绘画就不断地可以展出了。”韦陀教授说,邱锦仙是大英博物馆的第一位中国裱画师,意义非凡。“他说我到博物馆之前,这里都是日本裱画师采取日本方法,我把中国的方法带进来,打破了日本方法‘一统天下’的局面。”

了解过这些,再看到那些未被修复的中国残破古卷,邱锦仙有些不忍心。她更希望能让这些中国古画被世人所看到。在得到上海博物馆的许可后,邱锦仙留在伦敦继续工作。她说“如果我不做这份工作,这些文物可能就毁掉了。我修一幅画,就让一幅画重放光芒。这样,古画可以展出,可以供学者研究,可以让更多人了解中国的历史和文化。”

修复旷世名画《女史箴图》

“从年的4月26日,一直工作到现在。”年大英博物馆为邱锦仙增设了中国裱画师岗位,邱锦仙获得长期工作的职位,此前她属于交流性质的考察员。30多年来,她为大英博物馆修复了超过幅中国绘画,包括传为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元代的《耕牛图》、明代朱邦的《北京宫城图》、明代张翀的《瑶池仙剧图》以及大英博物馆馆藏的敦煌绢画等。在邱锦仙到大英博物馆之前,之前的修复师修复过一部分的敦煌绢画,她来之后,到年已经把大英博物馆收藏的敦煌绢画都修复完成了,“我修复了幅敦煌绢画。”为了留给世人看看敦煌绢画在修复之前的样子,大英博物馆还留了一幅敦煌绢画残卷未修复。谈及在大英博物馆的修复工作,邱锦仙说,“如果画比较小,破损程度不是很厉害,修起来就很快,几天我就可以完成一张。如果又大又破,我至少要四五个月完成一张。”

她修复《女史箴图》,是教科书级别的故事。传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被誉为中国美术史开卷之图,是存世最早的中国叙事题材绢本绘画(有学者认为现藏于大英博物馆的是5至7世纪的摹本),距今已一千多年。由于年代久远,当这幅旷世名画交到邱锦仙手中之时,已非常脆弱:“原来是手卷,之前的修复师把画心跟领口全都分切成一节一节,画心贴在日本式版画上面。”由于此前使用了日本画的修复方法,画卷上的丝绸已经皲裂,僵硬而脆弱。“为了保存《女史箴图》,他们用了一层化学药水,这个药水像很薄的薄膜塑料一样,但是时间长了就风化了,就沥沥淅淅的都翘起来了,显得非常干燥。”

大英博物馆一直在考虑如何修复这幅画,但修复方案却迟迟没有确定。“他们说希望我能够修复《女史箴图》这幅画。那时候我心里想,这能行吗?”年,大英博物馆邀请了世界各国博物馆专家前来“会诊”。“年的3月底,我们召开小组会议,大家商定,用保守方法为《女史箴图》做修复。”邱锦仙解释说,保守疗法首要是把翘起来的地方,用添浆的方法修理。“正面哪里翘起来,我们就把浆糊添上去,把丝绸恢复到原来的地方。”

在海外做文物修复,也要面临到中西方修复方法的科学借鉴,哪怕是浆糊,各个国家也有不同的配比习惯。“以前在国内我们用的是面粉浆糊,里面有面筋,这种浆糊黏性比较好。但是在大英博物馆不能用这个浆糊,一定要用没有面筋的日本淀粉浆糊。”但是邱锦仙意识到,修复眼前的《女史箴图》淀粉浆糊有局限性。

邱锦仙根据过去的修复经验,提出使用淀粉浆糊和化学浆糊混合起来的混合浆糊进行修补。她的经验来自于年,她修复过一张菩萨绢画。“我还没有进大英博物馆工作的时候,这张画在裱画室已经十多年了,没人修。画脆得不得了,一卷就断,所以大家都不敢动这一张画。”后来,邱锦仙探索出用淀粉浆糊和化学浆糊混合的方法,这样既能保证合适的黏度,又不会留下浆糊的痕迹。

过去积累的经验,邱锦仙巧妙地用到了《女史箴图》的修复上,她和两位学生以及日本同事一起努力,在莱卡显微镜下,三寸三寸地添浆。他们“马不停蹄地工作,用了整整两个月时间,年6月1日,添浆的工作全部完成。”添浆之后的环节就是全色。提到《女史箴图》全色,邱锦仙很自豪。为这样级别的古画全色,机会难得、荣誉极高,但也意味着难度极高,只有技艺高超的古画修复师才能完成。邱锦仙用藤黄、朱砂和墨调配出适合的颜色,将残缺破洞处补好,也重描了一些褪色部分,颜色和原画本色就拉平了。

“现在的《女史箴图》非常牢固,再放上两三百年都没有问题。”邱锦仙说,后来大英博物馆为这幅《女史箴图》,花10万英镑,定制了恒温恒湿的画橱,保证了内部的灯光不会伤害到文物。

对于古画修复来说,原料也是重中之重。在海外修复中国文物,修复方法、修复原料都需要修复师想办法探索。这是给修复师带来的挑战,同时也带来文化交流的机会。

由于不同时期、不同画家作品的质地、色泽和纹路都不同,找到合适的补绢非常困难,有时候只能依靠同代人临摹的画作,或是没名气画师的作品来修复。“如果没有原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身在国外,常会面临找不到补绢材料的情况,邱锦仙需要长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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