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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谿大观园菜溪岩的吴千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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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宋代“吴无求石刻”

近日观看敦煌莫高窟纪录片,片中提到修复了一件古代经卷,书写格式是从左到右,有别于中国古代习惯的从右到左。但是纪录片并未对此继续深入分析研究。

想起N年前参观菜溪岩,曾看到一方特别的石刻,也是从左到右的书写格式,它刻在菜溪岩寺前左“飞来石”下方岩石上。该石刻字幅高厘米,宽厘米。端正楷书,分8列,每列8字,共64字。刻字如下:

“邑令吴无求,以事至香山,邀陈体常,林成章谒九座寺正觉禅师,诣无尘塔,获香三粒。观龙潭,由东岩以归,过蔡溪岩。

时元祐戊辰(元祐三年,即年)八月二十有九日,住龙纪僧永端与焉。”

吴千石刻(资料图)

此石刻大意是:“(兴化县)知县吴无求,因为有事到香山(菜溪香山寺)。邀请陈体常(陈易,字聘君),林成章(身份不详)一起拜谒九座寺正觉禅师像,参拜无尘塔,并获香(舍利子)三粒。观看龙潭后,从东岩回程,路过蔡溪岩。当时是元祐三年八月二十九日(年)。住持龙纪寺的僧人永端同去。”兴化县设立于北宋太平兴国四年(年),县治游洋镇,至元皇庆元年(年)县治前往湘溪(今新县镇)。兴化县范围包括莆田大洋、新县、庄边、白沙;仙游的钟山、游洋、象溪、石苍等八乡和永泰和福清部分。吴千这次“事游”所经路线是:游洋-菜溪(香山)-凤山-菜溪(菜溪岩)-游洋。据《兴化县志》载:蔡溪,唐代凤山九座寺智广和尚云游到此,结庐修练,以野菜为粮。因常在溪边洗菜,菜叶随波而下,山麓村民见溪流上菜叶飘流,因称之“菜溪”。清朝名士严光汉有诗曰:“瀑尽云飞石室开,万山供奉雨花台。游人莫讶溪名菜,自昔茎根逐水来。”《兴化县志》又说:北宋年间,龙华一姓陈名易者,字聘君,曾任监察使,在京与王安石政见不和,故弃官返乡。后与蔡襄曾孙西京提学司蔡枢同游菜溪岩,当晚梦见观音菩萨金光灿烂,便在此隐居,曾建蔡枢祠在菜溪山麓(今香山寺后座)。因此,陈易改菜溪为“蔡溪”。言之凿凿。但是这种说法存疑。那时候的菜溪已经写作“蔡溪”了,这一点可以从石刻上得到印证。而查《仙溪志》卷四:“蔡枢,字子应,仙游人,蔡襄曾孙。徽宗政和五年进士。历官西京路提举学事司主管文字,提法湖南路学事。以守尚书职方员外郎致仕。”蔡枢是徽宗政和五年(年)的进士,年的蔡枢还在苦读备战“高考”,既不是进士也不是官员,何来辞官隐居?菜溪在后世各种官方方志里的写法不尽相同。比如,《康熙县志》写作“菜溪”;乾隆36年版《仙游县志》写作“蔡溪”;民国重修的正统福建《兴化县志》写作“蔡溪”。所以,“菜溪”因为蔡枢而改“蔡溪”的说法很有问题,应该是讹传甚至是文人编造出来的段子。或许,在古代因为读音相同,字形相近,不管是官方,文人或者民间都有用“蔡”字“通假”“菜”字的习惯,两种写法一直混用。官方或许因为“蔡”字更文雅些更喜欢用“蔡”字。而民间更喜欢“菜”字,接地气,同时也因为它的本名就是“菜溪”。建国后,菜溪一度成为“象溪”,说是因为菜溪岩瀑布所在象鼻山而得名。年底,成立晋江地区仙游县象溪公社。不过“象溪”这个名称近年销声匿迹无人提起了。但是城关通往菜溪乡的县道还是叫做“城象路”,真有趣。菜溪岩寺(资料图)说回吴千石刻。该石刻位于“飞来石”下方岩洞开口外,底部与现在的步游道齐,但是刻痕深入清晰,描红后鲜艳醒目。整幅作品古朴大方,字体工整,结构疏朗,笔画简洁有力,透着一股唐宋豪迈,高贵,优雅而自信的气质。笔者注意到其独特的左书格式,本以为是今人仿作。但是,经过细致观察发现其为纯手工雕刻,字体和风格迥异于当代。其描述的内容,涉及到的人物,事件和落款时间全部符合事实,要作伪这么一方石刻是不可能的,并且花这么大力气作伪并无意义。本石刻提到的“吴无求”,即吴千,字无求,元祐三年(年)时任兴化县知事。有九鲤湖“湖光亭”石刻作为印证。从字体来看,两方石刻字体风格高度一致,特别是人名“吴无求”和“永端”,如出一辙,可以认定是同一个人的手笔。有趣的是,菜溪岩吴无求石刻比同年凿刻的“湖光亭”石刻仅早12天。“湖光亭”石刻,位于蓬莱石西面,宋兴化县令吴千(字无求)题:“龙纪寺南有湖曰九鲤,水石之胜载于图籍,同官余利宾达天尝为余言之。余到任明年秋,以事往游,徘徊不能去。八月壬寅王永端作亭湖侧,因以湖光命之。”落款“元佑三年()九月十一日令吴千无求记”。竖写楷书,字径10厘米,共76字。??据《兴化县志》载:“龙纪寺,在县西来苏里(古时兴泰里,今钟山镇)何岭之东,唐昭宗龙纪元年(年)敕额曰龙纪寺”。吴千和龙纪寺主持关系好,两人住地相距较远却经常同游同乐。九鲤湖并无九鲤寺,一直以来只有道观。而龙纪寺的“势力范围”却可到达九鲤湖畔,看得出宋代某个时间段九鲤湖是“佛盛道衰”,和一直以来九鲤湖是“道家蓬莱”的观念有点违和。吴千的具体身份不详,查《重刊兴化府志》载:“丙寅哲宗元祐元年(年)任兴化县知县。”可见,吴千任兴化知县至少3年,即元祐元年至元祐三年(-年)。又查到北宋邹极的诗作《鉴泉歌为邑令吴无求作》:“鉴泉之窦山之麓,百年芜秽暗渟滀。吴侯天与仁智资,退食俯窥嗟不足。”邹极,(-年),字适中,宜黄(今江西抚州宜黄县)人。英宗治平四年(年)进士。初任吉州太和簿,摄永新令。累官湖南转运使,时掌盐法者争以羡余希进,极条其不便,遂罢归。后擢度支员外郎。哲宗元祐初(年)除江西提刑。以亲丧力请致仕。有《宜川集》。说明,吴千曾任过江西宜黄县县令。邹极流传下来的诗作有14首,其中有几首是为官员所做的,比如《题县簿清心亭》和《晦堂歌为邑令朱天经作》。九鲤湖湖光亭石刻(摄影:游心華)再次回到吴千菜溪岩石刻,谈谈该石刻从左到右的书写格式。所谓“书写格式”,是指书写习惯。古人书写习惯是自上而下、从右向左。因为左手执简,右手书写,便于将写好的简策顺序置于右侧,因此形成从右到左的习惯。另外,古代讲究以右为尊,“位列其右”就表示地位比他尊贵,这种写字习惯恰恰也迎合了古代一贯的尊卑思想。纸张发明之后,人们仍然保持了这种习惯。年后,推广简体字时,在西方书写大势所趋情况下,这一书写习惯才完全改变。那么古代中国人会不会存在从左到右的书写特例?中国古代文献的书写格式以右书为主流,但在不同的时期和历史条件下也产生了一些左书的特例。敦煌文献研究员杨森在《从敦煌文献看中国古代从左到右的书写格式》一文中列举了诸多古代左书的案例,充分说明了古代特别是唐宋两朝,尤其是在河西地区,尤其是经文的书写格式,左书的风气还比较浓厚,甚至还有左书横写的诸多案例。敦煌文献中左书格式集中出现在吐蕃和归义军统治时期,它是在敦煌民族融合的多元文化背景下,主要受到藏文书写顺序的影响而产生的,部分也受到了追求平衡对称的审美心理的影响。但是,在古代汉族统治核心区域,使用左书格式还是很罕见的。元明清以降,不外乎右书书写。就是现代文人创作书法作品也是“仿古”右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为北京孔庙国子监博物馆题字,横匾上从左到右题的“乾隆石经”,被网友怒批不懂法度。可见,若在古代这么左书书写,那该是多么的离经叛道。笔者试图网搜左书摩崖石刻的案例,结果意料中的一无所获。就算是《从敦煌文献看中国古代从左到右的书写格式》一文,也仅收集到少量古代汉地左书的摩崖石刻和碑刻案例,具体如下:一.《瘗鹤铭摩崖》(通篇道教语气),刻于江苏丹徒焦山阴崖上,曾坠落江中两次,现存五石,正书,自左向右书,据前人考证是梁天监十三年(年)刻文。二.《萧景神道》,南朝萧梁时代,立于江苏南京尧化门十月村南,石柱上神道碑自左至右竖刻文:“梁故侍中/中扶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吴平/忠侯萧公/之神道。”三.元结撰文、颜真卿正书《大唐中兴颂》(上、中、下),刻于今湖南祁阳县(永州)浯溪东山崖壁,大历六年(年)六月,自左至右竖刻。四.河南千唐志斋博物馆藏唐贞元十二年(年)《唐故守左金吾卫大将军试太常卿上柱国彭城刘府君(希阳)南阳韩夫人合利寸墓志铭并序》(36×34.5em),从左向右竖书。五.河南千唐志斋博物馆藏贞元十八年(年)《唐故朝散大夫试大理司直兼曹州考城县令柳府君(均)灵表》,二石(55×36cm,54X34era),从左向右竖书。

资料图

综合上述资料,笔者认为中国古代从左向右书写的格式,数量上所占比例极低,低到完全被忽略的地步,故而它的影响极小,到元明清愈发少见。中国古代从右向左书写始终占主流,直到清朝和民国。以至于古今几乎无人研究左书格式,甚至没有意识到要去研究,时至近年才有部分学者较为深入研究,敦煌文献研究员杨森就是其中佼佼者之一。而这种左书格式案例,也很经常会被人认为是今人伪作,而加以鞭笞和排挤。就菜溪岩吴千石刻左书个案而言,笔者考虑到吴千和永端和尚相交甚密,对佛教和佛学经典也是有一定研究的。他所读到的佛经很可能有些就是左书格式,或许受此影响也会偶有左书之举。也或许永端和尚本身就会左书,遗憾的是我们暂时没有永端和尚的信息。有人说,中国古代美学在宋代达到高峰;还有人说,宋朝美学,领先世界一千年有余。宋代人的思维极为开放,人们富有创造力,审美情趣极为超前,喜欢标新立异。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透露着一种近现代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宋代似乎和现代不是太遥远。《宋---现代的拂晓时辰》一书作者吴钩在自序中说:宋朝,是一个站在近代门槛上的王朝。他从“瓦舍勾栏”,“契约时代”,“全民皆商”和“共治天下”四个方面阐明了宋代的“类近代”风采。就书写格式的科学性和便利性而言,左书有着天然的优点,但是在强大的传统面前,创新无异于“自决于江湖”。宋代宽容而喜感的社会氛围或许会激发人的“另类”审美情趣,这或许就是左书出现的缘由。当然这和个人性格和心理有关,通过邹极的长诗《鉴泉歌为邑令吴无求作》,可见吴无求性格的一面:好游乐饮,磊落不羁,甚至有点“放浪形骸”。而他本人名千,字无求,不是他爸另类,就是他自己超然。字如其人,字如其名,此种人物,偶有左书,不足为奇:“鉴泉之窦山之麓,百年芜秽暗渟滀。吴侯天与仁智资,退食俯窥嗟不足。试披沙滓凿为沼,深才数尺阔盈幅。迸流日夕不可穷,碎如珠玑莹如玉。南邻野叟号逍遥,漱石枕泉真所欲。一来临视推不去,草草杯盘勉君速。解衣款入凌阴坐,六月正午忘暑毒。涤烦沃渴汲复溢,长流清风去残酷。此鉴不窥示养正,用明岂特须眉烛。巧非镕范净非磨,应物无心奸自伏。宝奁青铜世所贵,凤舞龙盘耀人目。勿轻勺水当静观,能动天关翻地轴。主人宝此方澄清,野叟挠之安敢渎。举觞随分拥叵罗,醉狂拟学鸳鸯浴。世无秦法饮无禁,心动胆张惊且缩。可怜渫在百里间,四海王明俱受福。显幽用舍姑置之,君颜渐淍吾发秃。相逢一顾一回笑,满酌为君歌此曲。”左书作为一种“即兴表演”行为,具有偶然性和随意性。或许,菜溪岩的吴无求石刻便是这诸多因素共同作用下的产物。疫情封锁,胡思乱想,或许荒谬,抛砖引玉而已。本文作者:仙游阿郎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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