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期佛教雕塑中,还有不少石窟群,其中规模最大的是云冈石窟,在今山西北部大同市区附近。云冈石窟绵延一千多米,沿陡峭的砂岩高山开凿而成。虽然其中的很多雕塑已经残缺,后来也因石膏和上色“修复”遭到破坏,但仍保存着大量原始的装饰雕刻。云冈石窟最早开凿于5世纪初,不过当时的雕塑未能保存下来。太武帝拓跋焘太平真君七至八年(公元—年)下令灭佛法,云冈石窟遭到破坏。后来,文成帝拓跋浚(公元年左右)又令复佛法,云冈石窟继续大规模开凿至公元年。但石窟内大部分极具艺术价值的雕塑可能是在5世纪后半叶开凿的,也有一部分在公元6世纪后半叶之后开凿。
云冈石窟大佛立佛,右手结护法印,位于云冈石窟大佛这些石窟的长度超过一公里,是在陡峭的软砂岩山壁中凿出来的。石窟的规模差异很大,最小的只有几平方米,最大的有20多米深。石窟洞壁上一般雕刻着佛龛,中间放置或雕刻着祈愿的佛像。较大的两尊佛像面前还有几座木质佛龛。许多窟室中心有凿出的舍利塔支撑着窟顶,上面也雕有佛龛和佛像。此外,有些石窟内还有大面积的浮雕,它们或作为佛龛下的柱基,或是装饰性挂壁,或是佛像和神龛边框雕刻等,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虽然这些雕塑的艺术品质不太高,但人们通常会将它们作为实例资料,解释当时的雕塑风格。前文已经提到,石窟中现存的佛像质量参差不齐。这一方面是因为开凿云冈石窟的雕塑家和工匠师傅来自不同的作坊;另一方面是因为经过了漫长的历史时期,这些雕塑多少都遭到了破坏,而修补这些雕像的工匠的技艺也良莠不齐。而且,最初开凿石窟、雕刻佛像的匠人似乎并未在中国学习雕刻,而是向西方的大佛寺和佛教雕塑学习,这些佛教雕塑在当今新疆米兰、吐鲁番、龟兹等地还能找到。此外,西部一些更远的地区,如于阗、巴楚、喀什和巴米扬等地,是云冈石窟雕塑风格和原型的来源,也是新宗教仪式传播的源头。
云冈石窟外佛龛中的坐佛像,可能是释迦云冈石窟内雕塑众多,无法一一细讲。在此,我们仅举几个例子进行介绍,推荐读者阅读介绍云冈石窟的专著。在中亚风格的雕塑中,最重要、最具艺术价值的佛教雕塑是大型佛陀和菩萨造像。如果算上基座高度的话,最高的一尊造像超过15米高。这尊佛像的面部循规蹈矩,雕刻得较大,手结禅定印,身穿袒右袈裟,衣褶紧密贴体。与巴米扬大型佛像相同,其服饰线条非常简洁,皱起的衣褶使贴身袈裟有了缝隙和纹路,最大程度地展示了衣袍的重量和柔软材质。这种以褶皱线条作为装饰的形式最早出现在印度木雕上,但表现在石料和青铜上时,这种装饰形式呈现出的效果却有些单调乏味,尤其是雕像的体积放大后,就更加乏善可陈了。这尊佛陀身旁稍小的佛陀与巴米扬大型雕像惊人地相似。显然,这一佛陀形象是从中亚雕像直接复制过来的,从艺术的角度看,它是云冈石窟中艺术表现力最弱、最枯燥无味的佛陀之一。
云冈石窟26号窟中的三个佛龛及佛像云冈石窟中的一些小型雕像表现出了极高的艺术价值,其艺术表现形式也完全不同。洞窟外山坡上的神龛和几个小型洞窟中的雕像从未被修复过,展现出了最纯粹的本来面貌。其中的佛像形体瘦削扁平,全身包裹在宽大厚重的衣袍中,衣袍上的装饰雕刻遵循着特定的装饰纹样。其人形两侧内凹的曲线拉长了衣袍线条,曲线尽头凸起的叶纹落在了蒲团上,使衣袍边缘产生了起伏的纹路。这种表现衣物垂坠感的雕刻技巧发展成熟后,凸起的叶纹像是飞鸟收起的翅膀,所以有时鸟形雕刻也会用到这种装饰。这座小雕像与之前提到的大佛像几乎处于同一个时代,但两者之间的差异非常大。而且毫无疑问,这座小雕像的造型直接照搬了国外的佛教雕塑。大佛像表现出了中国人独特的艺术审美,体现了他们对充满韵律感的线条和整体造型艺术的理解,还蕴含着造型变化的张力和潜力。北魏主流的雕塑艺术风格便是这种高度敏感又极其抽象的风格。
交脚弥勒佛像,云冈石窟,收藏于巴黎赛努奇博物馆。
云冈石窟中造型更成熟的雕塑在早期风格的基础上多了几分从容,造型更圆润饱满,服饰褶皱没那么僵硬,线条的韵律也更加缓和。不过,佛像也多了一丝淡漠、一丝明悟,造型相对简洁,表现了雕塑艺术的进一步发展。
云冈石窟6号窟。释迦牟尼射箭、摔跤场景的浮雕,喜仁龙摄。
几座石窟中还出现了描绘释迦牟尼的故事浮雕,但这些石雕着重于描绘和讲述佛本生故事,没有什么艺术性。我们收录了几张佛本生故事的浮雕图,上面是释迦牟尼正在弯弓射箭以及和徒弟阿难摔跤的画面。释迦牟尼在浮雕上出现了三次,分别朝向三只悬挂的铜鼓射箭。根据《佛传》中的故事,他最终射穿了铜鼓。浮雕上还描绘了释迦牟尼在新婚夜入禅定,离开王宫,遇见年迈的老人、垂死的病人、为死人送葬的队伍,终于悟出自己使命的过程。尽管这些浮雕趣味盎然,装饰效果很强,但缺乏艺术表现力,因此与最杰出的雕像相去甚远。
云冈石窟8号窟拱门浮雕的上半部分,刻有手持三叉戟的天王像和乘朱雀的六臂“湿婆天”,朱雀嘴中叼一珍珠,喜仁龙摄。
8号窟佛簌洞的拱门浮雕与其他浮雕截然不同,窟中还有印度教神祇的造像:一边是乘青牛的“毗纽天”(湿婆之一),另一边是五头六臂的“湿婆天”,乘于朱雀之上,鸟喙叼一珍珠,这很可能源于毗湿奴的形象。尽管这些印度教神祇出现在佛教造像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源自中亚和西亚的艺术风格也不可能对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的造像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却足以说明云冈石窟的开凿的确受到了中亚和西亚艺术风格的影响。从造像风格的角度看,这些影响抑制了艺术的自由发展,不过,中国雕塑家后来逐渐从这种抑制中解放了出来。
云冈石窟坐佛。周围是菩萨立像,约建于公元年,位于11号窟入口处的佛龛中。
对佛像的面部,我们没有必要再进行细致分析,因为无论何时它都比服饰更吸引人,也能通过插图便利地进行观察。在云冈石窟中,杰出的佛像雕塑面部最突出的特征便是面相方圆,鼻子挺直,嘴角上翘,略带微笑,使人想起各国原始古朴的微笑。这尊虔诚的僧人的头部更令人吃惊,它的造型引人注目,使人想起哥特式教堂中的雕像。这种造型可能有助于表现布满皱纹的憔悴面庞的现实感染力。雕刻者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他对面部特征和艺术表现力有非同寻常的感知力。
云冈石窟2号窟。洞窟中央的舍利塔,喜仁龙摄。
云冈石窟4号窟。洞窟正中央为佛像及两尊菩萨像,约建于公元—年,部分遭到破坏。
云冈石窟10号窟内壁柱楣上的装饰浮雕,喜仁龙摄。
云冈石窟17号窟墙壁装饰。建筑元素采用木工花纹,佛龛中有佛像和菩萨像。
佛像旁虔诚僧人的头部,位于云冈石窟18号窟,喜仁龙摄。
冥想的菩萨,可能是云冈石窟30号窟外的释迦牟尼像,喜仁龙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