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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唯有一山不朝爷

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唯有一山不朝爷

文/邓龙

武当山以奇秀的自然景观、宏大的道教古建和浓郁的宗教神韵而成为著名的道教圣地,但在其千百年的宗教史上,曾有一个时期成为佛道共融的灵山,却少有人知。

髽髻山神殿

武当山素有“七十二峰朝大顶”之说,而髽髻(zhuaji)山是唯一不朝金顶的山峰。传说当初祖师爷从净乐国出发寻找适合修真之地,首先来到了髽髻山,奈何髽髻山根基浅薄,盛不下祖师爷,挺气派的山峰被祖师爷一屁股坐歪了,祖师爷顺势转身,脚蹬山头,飞身登临天柱峰,修行四十二年后终成正果。

髽髻山就这么歪着脖子,从此不朝武当山。当地有句顺口溜,“叫你朝你不朝,一年拔你三千毛”。何谓“三千毛”?问村人方知,髽髻山盛产一种攀缘树木的野葛藤,自古以来就是制作龙头拐杖的上乘原料,每年上山砍野藤的人络绎不绝,年年砍,年年长。当地人假借传说中祖师爷的金口,是在为砍伐野葛寻找理由。

在武当七十二山峰之中,髽髻山算不上高峻、算不得险要,只因其山形酷似古代仕女的发髻,而得名。今慕名来到山下,抬眼望见悬崖绝壁上有千年白皮松,虬枝苍髯,迎风而立。明代诗人张著有《白松诗》为赞:“叶坠银钗细,花飞香粉干。寺门烟雨里,混作白龙看”。看来,有白皮松的地方,断不能少了寺庙。

登上髽髻山顶峰,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菜地,菜地的尽头伫立着一座红墙黛瓦的大殿。大殿坐南朝北,临绝壁,砌石而成,形同山下一般旧民居。一个中年人蹲在菜地边拔草,想必就是这里看守香火的庙祝吧。那庙祝见有游客上来,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径直走进大殿旁边的偏厦,拿出一踏香表和鞭炮,跟我们推销。庙祝说自己是看守大殿的,原本在武当山金顶上做洒扫工作,在这里看殿的居士年岁太大,下山去了,道协就派他来接替居士看守大殿。庙祝说看守经费微弱,只好想办法自收自支。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擎上香表,随庙祝走进大殿,上香祭拜。殿门洞开,寂静的殿内祖师爷端坐正中,目光深邃,投向山外的尘世,金童玉女恭候两旁;观音菩萨一旁打坐,神情端庄,财神爷一本正经,享受香火……再过细打量殿堂,小小的殿堂内竟然还挤挤匝匝地供奉着包括玉皇、王母、关帝、周仓、送子娘娘、太上老君、弥勒佛和土地爷等诸路神仙。

山风穿过悬崖上的白皮松,发出呜呜的鸣唱,权当为众神咏经诵典了。

走出大殿,意外地发现,大殿外一个角落里靠着一块陈旧的碑刻,拂去尘土,上面记载着重修大殿的旧事:此殿名祖师殿,为消除山匪,恭请祖师爷神力庇佑乡里,于清同治初年集资重修。联想到屈尊殿内的各路神仙们,人们寄予了髽髻山太多的厚望,除了祭祀神灵之外,还肩负着护佑一方百姓。

在与庙祝闲聊时,我调侃地说,这块石碑才是你卖香火钱的根基,你可要殷勤拂拭。庙祝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离这儿不远的天门山,有个古寺岭大佛寺遗址,那儿有很多这样的石碑,扔在荒坡野岭上,哪有人去理会?

站在山巅,灰色的山门瓦脊就在脚下,几蓬衰草,一株老松,衬托着大殿的寂寥和沧桑。而在祥和的阳光下,北望武当,钟磬悠悠,松风唱晚,千年不变。俯瞰山下,烟起云涌层林间,散落于山间的村居,如自然水墨画,一山上下,同一时空,恬静淡然。

天门山古寺岭

天门山与髽髻山比邻而居,古寺岭大佛寺遗址就隐藏在山里边。

道别庙祝,原路下山返回。前行约四五里地,路遇一牧羊人,上前打听去古寺岭的路,牧羊人爽快地说:要去古寺岭就随我走,沿着前边那条通村水泥路拐进去,过几道弯就到古寺岭大佛寺了。

沿着山间通村公路,牧羊人在前边轰着十几只山羊,我们一行几个跟在后边,一路散漫前行。羊儿们边走边啃路边草,有山羊乘人不备,蹿进山林仰起脖子偷吃新树嫩叶,惊起一只松鼠窜上老高的树顶,还有两只锦鸡嘎嘎逃进深林里。一路行来,倒也野趣横生。

牧羊人年过六旬,清瘦硬朗,矍铄健谈。一路上嘴巴不停,一边吆喝着羊群,一边给我们讲述有关寺庙的古怪精灵,无非是些狐仙鬼怪的逸闻。这样说着话,一口堰塘横亘在眼前,水泥路走到了尽头。羊儿们像是得了命令,四散开了爬上了塘堤,齐刷刷地扎着头滋滋饮水。堰塘对面俢林茂竹,林木掩映下的村舍三面环山,有四五家民居散落在山坳里,偶有鸡犬之声相闻。

放羊人关好羊舍,领着我们来到后山,指着着面前的大青条石铺就的几级台阶,说这就是古寺岭遗址了。没想到古寺岭遗址如此残破荒凉,山门、佛堂和禅房,哪儿去了?只有眼前的这些生满苔藓的石级和几株参天古木,让我们去想象当年的古寺岭大佛寺的雄伟和鼎盛。

在村舍前的一棵老桂花树下,牧羊人弯身擦拭着一块倾倒在地的石碑污浊,想让我们看看碑上的刻字,寻出古寺岭的一点线索,可惜,这块不知是何年代倾颓的石碑,早已被尘世沧桑洗刷出道道纹路,斑驳的表面上早已辨认不出任何字句,这块石碑已经衍变成了无字碑,留给后人的只有无穷的臆想了!

看过无字碑,牧羊人似乎有点纠结,他跑前跑后又带着我们寻到两尊无头无肢的石像,一个靠墙坐立,一个随地而卧。牧羊人说,这两尊石像无人经管,也不知道呆在这儿多少年代了,市里来人看后也没带走,估计是没有啥价值。但我宁愿相信它俩就是这里最早的主人,千百年前高高坐在佛堂的神台上,接受俗世人的膜拜,寄托着凡间的真善美。而今,静静的栖身角落,任凭风霜刀剑的肆掠,尘世凡俗的遗弃,萋萋荒草,几度沧桑!

在古寺岭遗址的后山坡,我们踩着厚厚的落叶,走进一片斛树林,目光所及的是孤零零的一座青砖砌垒的墓塔,塔上挑着一串清明纸吊,塔前的空地上有一堆烧过的纸钱。但墓塔周身却无任何碑志,不知是古佛寺中哪一代高僧的灵塔。牧羊人弯下腰,一边清理着塔边的枯枝败叶,一边讲墓塔的来历,听老年人传说,墓塔里埋的是这里最后一位当家和尚,老和尚死后,弟子们散了伙,有一个弟子上了武当山修行,寺庙从此也逐渐衰败了。

牧羊人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一窝蜂的去了沿海打工,留下来的都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每逢到了清明和农历十月初一,我们就上来烧点纸钱,算是给这寺庙当家的送温暖了,等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了,还有谁会来烧纸焚香?

夕阳西下,倦鸟回巢,牛羊归圈,古寺岭上空飘散出几缕炊烟。一抹斜阳涂在墓塔上,花易落,烟易散,梦难现,高僧净土乱藤缠,极乐了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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