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元宵多为闹春,蕴含的往往是春耕文化,祈求风调雨顺,农事丰收。但四都的“打石佛”意义似不仅于此。如果只是简单的祈求风调雨顺,村人不一定需要“打石佛”,只需要像别的地方焚香虔诚祈求即可,也就是说单一仪式符号就可以形成文本.并能解决需求。
显然“打石佛”文本从发出到叙事到接收者解释。都要复杂得多。
“石头菩萨”选用的是三角形的大石块.重量大小合适四个成年人长时间抬扛。石头形状呈现三角形。在神坛上供奉时正立,在神轿上安放时也是正立。
正立三角形代表的是女性,倒立三角代表的是男性。这与世界大多数区域中三角形符号的使用相通。在客家地区的农村里,孩子出生之后怕难养,就会以万物有灵的思维方式按照五行缺物去寻找契母。契给石头的人很是不少,所以他们一般会有一个“石头生”的名字。这个名字中潜在能量巨大。故而这位“石头菩萨”是具备有母性特征的神明抬石佛的四个壮年男子。
在正月初五开始就封斋,直到正月十六活动结束。同时在正月初五开始到抬起菩萨之前的这一期间都需禁言、斋戒和禁言,都是为进人仪式角色,当他们抬起石佛时,他们代表石佛的意志,他们即是石佛。
“打石佛”用的竹枪,材料是竹子。制造竹枪是有讲究的;竹子要头年生的,一寸粗一丈长,村人称之为“旗竹”,意即是大小合适做旗杆的竹子;砍下来的竹子枝叶要保留完整。
每一个枝条都用红布条扎紧,一共用七段红布扎出七个节来;竹枪最前端的头部用更大块的红布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球状,红布上第一行用毛笔书写当地庵堂名号(庵堂和石佛的庵堂名字不一样)。第二行写着家里未成年孩子的名姓八字,第三行写上风调雨顺一类的祈祷语。
中国普遍传统的观念认为红布吉利,用以驱除不祥。而竹枪头部扎成球状。按村民的说法是因为担心仪式中竹枪伤人。红布里写孩子名字,和竹枪不去枝叶,则是利用了竹子这一植物所具有的开枝散叶和节节高升寓托。
扎成红头绿身的竹子,结合前头讨论过“石头菩萨”的母性特征,是古老生殖崇拜的留存;竹枪阳刚的外部特征和石头正三角稳定的内部特质,象征无与伦比的男性与女性生命力,而用竹子大力击打“石头菩萨”的性意味相当明显,“阴阳和谐、万物自生”之天道伦理昭然。
和西方人的五月花柱一样,类似男性生殖符号是能解释柱状物的生殖崇拜,但不能解释竹枪上用红布扎出七节,也不能说明红布上写着庵堂名号和未成年孩子的名姓八字。
之前小编文中提到过四都此地三省交汇。匪过如梳兵过如蓖,村民经历过流寇、倭寇、海贼反复骚扰,家园毁坏伤亡惨烈,唯有“斩竹为兵”“以子作将”来结村自保。而竹枪之战法早已经因为“俞龙戚虎”在福建剿寇御敌,深深为福建人民所熟知。
戚继光在他的《纪效新书》中提到了一种武器“竹狼筅”,“此器形体重滞,转移艰难。非若他技之出人便捷,似非利器也。殊不知,乃行伍之藩篱,一军之门户。”又说“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
“竹狼筅”是明军鸳鸯阵的主战武器,配合持刀、盾、短叉、弓箭、火器的战兵,就是一个完整的战场战斗小集体。而丛枪拥进,则是竹枪经典的集群战法。四都的乡民在打石佛仪式中所持的竹枪正是此物。
四都当地的客家人将未去枝权的竹子称为竹狼叉,太平时扣插在门户之内、庭院之中充当晒衣架,战乱一起,直接可以拔出使用。四都村落中儿童会将一种百合科穿鞘菝葜的野生植物当作战阵游戏的玩具,这种别名铁刺苓、铁菱角的荆棘,故老相传就叫做“马架勒”。“勒”意思是刺,“马架”意指军队里用的拒马。
这些,都是四都此地村民祖上身份的遗留痕迹,四都村民的祖上是宋明以来结村自保并且训练有素的乡兵,而这些生活用具和植物的名称随着客家人的迁徙渐渐流布于闽西粤东农村,成为日常称谓。
还值得